“要创造我的人生观，解决一切问题”

关于“问题” 的一切

在进行这则20世纪20年代的“问题小说”整理之前，我想先引用勃兰兑斯在《十九世纪文学主潮》中的一段话：“在现代，我们之所以知道文学能活着，是在它能提供问题这一点上的。”

先明确概念，严格来说五四前后三四年间的“问题小说”不算是一种文体流派，只是一股“题材热”，热衷于反映社会问题。这一群“问题小说”家也是文学研究会的中坚人物「冰心、庐隐、王统照、叶圣陶等」。突出了“为人生”的写实主义倾向「只是‘倾向’，与后来的人生派写实小说需区分」。五四这段悬浮于历史舞台的时期，产生的文学题材大多逃不开内和外之因。“内”在五四启蒙时代的产物，解放思想、理性主义的浪潮。“外”是西方的殖民侵入含带着外国文学的涌进，欧洲和俄国的表现社会人生作品很大程度刺激了五四青年知识分子，其中较为出名的有《新青年》上刊登的‘易卜生号’之中的问题剧。其实内部原因还有一点可以拓展，那就是创作主体本身——从这一批五四青年知识分子身份的生活视野出发「不用承受过多的生活压力，聚焦于爱情、婚姻、劳动、人生」他们对人生迷茫以及发出“人生究竟是什么？”的严肃话题。这部分不太有趣，我们来谈谈作品。

读作品时不可避免地体察到这一题材的显著特点，我们按照特点来讲述作家作品。首先，思想启蒙、解放的理性之光造就了“思考的一代”，他们不遗余力地敢于去揭示社会的黑暗面，具有时代的尖锐性。我们从叶圣陶的《这也是一个人？》来看，“伊”是旧社会的妇女，她甚至没有名字，只是被叫做“伊”「旧社会方言，“伊”是你的意思和上海话的“侬”差不多，代称」文中真实地展露了一个女人在旧社会所能受到的几乎所有苦难，童养媳、造黄谣、家暴…以至于“伊”最终像易卜生《玩偶之家》中的娜拉一样“出逃”。不同的是娜拉只是出逃没有交代出逃之后女性应该怎样生存，读者或许也能联想到不是“回来”就是被社会吞噬，而这篇文章交代了“伊”出逃之后被抓回，买卖的结局。在读“伊”出逃的这段情节时，令我愕然、痛心的不是她自身的悲剧命运，而是出逃路上旁人的横眉冷对以及劝她“早日回去才是好的”，我震惊于像鲁迅先生写的旧中国真实存在着这样一个“吃人”的社会。每个人都是受害者，每个人也都是施害者。这篇文章不长，很值得一读。作者没有因为觉得传统社会都是如此，就本该如此的去美化历史，而是直指历史的不堪。

其次，这一时期的“问题小说”只问病源，不开病方。大多作品虽涉及当时的家族礼教「冰心的《斯人独憔悴》」婚恋家庭、妇女贞操「庐隐的《海滨故人》以及王统照的《沉思》」知识前途等多方面问题，但也只在揭示问题这一层，并未指出当时的出路在哪里。鲁迅讲过这样一句话：“示洽读者，提出一些空问题而已，并不是文学家所谓艺术。”

之后，其中一位代表人物冰心的作品告诉了我们解决问题的核心是“爱与美”。冰心的作品风格明显：清新流畅、秀丽典雅，大多体现了爱的哲学。说实话，她的作品我读的很少，也许不太感兴趣这种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在“虚”的爱之中「此处并未忽视爱的重要性，只是代入那个时代动荡、国之存亡的社会环境之中，一味歌颂爱与美实在显得过于单薄」不过她有一篇《超人》我倒是很喜欢，孤僻冷漠了十几年的主人公何彬被孩童的天真热情所打动，十几年来隐藏起来的爱的神情又呈露在他脸上，十几年来不见滴的泪儿，也珍珠般散落下来。我们可知，“人是互相牵连的，不是互相遗弃的。”

最后这一小说题材的写作艺术特点需要阐述一下，它是古典小说的创新，也是后来现代小说创新的根脉。其采用的是横截面侧切来描绘，从限制性视角出发，运用心理描写、象征暗示等现代手法。

特征分析完我们大概也能逐步摸清“问题小说”存在何种不足。两个点“传声筒”和“精英视角”足以交代清楚，“传声筒”是指他们描写问题从观念出发，其表达的问题思想胜过了塑造的文学形象。“精英视角”是指不深入民众的社会实践中去，刻画的未必有鲁迅小说里剑鞘直入的“有血有肉”之感，问题的根源逃脱不了创作主体的身份限制。

但不可否认的是，他们继承了五四一脉相承的怀疑、理性精神，毕竟“从来如此，就对么？”我们需要解决问题，必然也需要提出问题的人。其对后来的乡土文学奠定了基本的叙述模式，同时催生了现代主义、现实主义流派。这里有一点可提，叶圣陶后期转型为现实主义倾向的人生派写实主义，脱掉了这一时期小说的稚气，与鲁迅小说的“国民性改造”有相通之处。

“问题小说”大概梳理到这里，更深入的文本层次还需多加磨练与阅读思考。